艾德思：一项科技成果的寻亲之旅

 今天,转型山西正期待更多的科研成果尽快转化为生产力,那么,一项科技成果从课题研发到项目转化到底有多少路要走?其孵化链条究竟需要具备怎样的要点配置?困扰成果转化的非技术因素又有哪些?

近日,太原理工大学矿业工程学院年轻教师张继龙的地沟油一步法连续生产煤浮选剂项目的成果转化终于有了眉目,他与山西凯祥洗煤有限机构正式签约,对方投资1000万元开工建设第一期项目,目前已进入项目建设预可研期.一项科技成果历经数年寻"亲',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化之路终于迈出坚实的一步.

项目研发合伙人撤了,只有他走了下来

地沟油和浮选剂,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东西,在张继龙博士团队的努力下,让二者产生了"化学反应'.从2009年至今,张继龙研究地沟油的综合利用方式长达十年之久.

地沟油常常被不法分子过滤脱色后变为清亮的"食用油',通过低价销售重返餐桌,带来的危害巨大.怎样将地沟油"变废为宝'?结合太原理工大学的选煤专业优势,张继龙研发出以地沟油为原材料的炭用浮选剂,为地沟油回收利用提供了一条新途径.

山西是全国闻名的"煤都'"煤海',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是必行之路.目前,由于选煤厂技术重心在设备的更新维护上,忽略了浮选剂的安全性和环保性,国内外传统的浮选剂主要选用煤油/柴油/化工厂废产物等,多数易燃易爆和有毒有害,浮选剂的研究与应用已经远远落后于社会发展的需求,环保/安全/可降解的浮选剂研发需求越来越迫切.

实验室里,粉煤润湿/加入浮选剂/刮泡/抽滤/干燥……针对不同的煤种,多年来,这样的实验张继龙每天要进行10多次.否则,一个微不足道的误差,到了中试阶段,就会以几何倍数放大,甚至变得非常危险.等到了中试阶段,他更是夜以继日地在选煤厂车间反复采样对比,不断微调投料比例,反复试验.2015年"五一'假期,在山西焦煤屯兰选煤厂做试验,条件异常艰苦,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下车间投料,采集数据.车间里热气蒸人,乌烟瘴气,一起去的合伙人没两天便陆续离开,只剩下张继龙坚守,直到采回最后一手数据.

试验成功的浮选剂清亮透明,无毒无害无腐蚀,可自然降解,不仅解决了我省选煤厂煤泥高效分选中节能工艺与环保药剂的关键问题,而且成功攻克生物浮选剂在煤泥浮选中浮选机理的关键理论,在全国达到领先水平,围绕该技术已经申请相关发明专利8项,并全部获得授权.

成果转化 "望山跑死马'的"最后一公里'

这个科研成果的产业化虽然已经攻克了最难的技术关口,但接下来要面对的一系列非技术难题却让张继龙始料不及.

回首自己科研成果转化的前前后后,张继龙深有感触地说,科技成果转化"最后一公里'问题是最大的问题,一项成果在科学家眼里完成了,得到了科技同行认可/发表了文章/有高引用率,但这离实际应用/离对经济发展做出实质性的贡献,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可以说是"望山跑死马'.

科技界把科研成果产业化过程简单分为三个阶段:实验室成果阶段/中间试验阶段/产品定型生产阶段.这个中试阶段就是所谓的"死亡之谷'.因为从技术种子到完整的产品,还需要解决一系列复杂的技术与非技术问题,是一个很长的链条,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充满各种不确定性.对高校科研人员而言,其实熟悉的只是链条中的一段.

2016年,学校推荐科研成果参加全国创新创业大赛,张继龙的项目拿到了全国银奖,陆续得到国内相关企业的关注,多家企业前来接触.他从中选择了位于内蒙古鄂尔多斯的一家选煤厂,一开始双方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该成果产品在选煤厂工业应用时就交出不俗的答卷,精煤平均产率高达(现场原产率为),提高了,该企业的精煤产量每天提高了吨,估算年增量万吨(增加收益1520万元).而且耗量低,平均耗量为千克/吨,相对于现场的千克/吨,节省了44%.但最终因合同细节出现分歧,转化之路暂时停顿.

内蒙古失利只是开始,之后成果转化更是屡屡受挫,张继龙开始意识到,科研成果转化为成熟技术的一个瓶颈首先是融资问题,之所以在取得实验室成果或者"中试'成果后很难再延伸至产业化,是因为企业作为成果需求的下家,不愿承担其中的成本风险,企业需求的是直接拿来就可以生产的"成品'.高校科研成果就像是"青苹果',对企业来讲,想要的则是"红苹果',拿起来就能吃.

除此之外,成果是块未打磨的玉石,懂玉石的人有,懂成果的鲜有.由于双方对科技成果价值的认定有分歧,最后都谈崩了.张继龙回忆说,这几年来,谈判的次数倒是不少,好几次绊脚都是与企业在价钱上谈不拢."老板常常哭穷,自己一年利润才几百万元,怎么可能拿10%来买科研成果.而科研人员自己心里也往往没数,这个研发了两个月,那就给2万元;那个研发历时10年,得卖100万元,这都不是科技成果正确的定价方法.

对此,太原理工大学科技技术研究院院长冯国瑞认为:"科技成果从科研品到商品,要经历工业化和产业化阶段,需要匹配不同要点,而科学家特别是工业基础领域的科学家往往不具备企业家思维,资源整合能力偏弱,因此专家做企业失败率普遍较高,这也是导致科技转化率低的主要原因之一.'

环境建设 给科技人员一个更长远的未来

回首自己的科研成果转化之路,张继龙深知,让高校教师出去创业,失败率比大学生创业低不了多少.身在高校,如果一门心思在体制内搞科研,本身就有不错的待遇和发展前景,如果能入选国家/省优秀学者计划,还能享受高额的科研项目启动经费,这些都是持续稳定的发展之路,是看得见的未来.

近一两年来,山西全面加大科技成果转化力度,先后出台多项促进科技成果转化的政策举措,为科技创新赋能减负,但在执行过程中,科技成果落地"最后一公里'依然存在着堵点和难点.

张继龙坦言,目前,大部分高校关注高水平文章/国家基金等,科研成果转化对高校教师评职称/写文章往往没有多大帮助,科技成果转化在应用科学技术研究课题中没有考核指标.转化科技成果还不如多做几个国家重点课题,转化的动力无处来.老师在高压下只能有所取舍,在评完职称后才能松口气,下企业做一些产学研转化等一直想做的事情.而科研就是多次重复的探索,需要足够时间的验证,研究出成果来,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小试/中试/规模化试验,没有充足的时间是不可能保障成果的成熟性的.

山西省科技发展战略研究所所长张放陶刚刚就科技成果转化课题从深圳考察归来,他告诉记者,科技成果转化需要协助型人才,科研人员擅长试验研究,对工程设计/工程预算/工程实施和项目管理等很少精通.目前,在一些发达地区,服务科研人员的经纪人队伍已经应运而生,而山西尚无这方面人才出现.

踏上独立科研之路,张继龙是幸运的.太原理工大学为鼓励年轻教师科研创业,由校方提供科研启动基金支持老师独立发展,加之学校多年形成浓厚的科研氛围,给了他信心和做科研的自由空间.对此,张继龙告诉记者,没有团队与学校的支持,单打独斗很难出成果.

据悉,目前,我省针对科技成果转化"最后一公里'问题正在起草<山西省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条例(修订)>,健全机制搭好平台/形成全链条孵化服务网络将成为发力方向.其中,协助型人才队伍建设将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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